前言
社企论坛联合欧洲知名影响力推广机构TBLI Group推出“他山之石”系列内容,分享来自世界各地实战派影响力领袖人物的善言善行。
本系列文章基于TBLI Group旗下的TBLI基金会每周举办的线上英文访谈节目内容,关注善企业创业家和影响力投资人,由社企论坛策划整理每场讨论的精华部分并发布。
TBLI是Triple Bottom Line(三重底线)的缩写,是指包含社会、环境生态以及经济价值的会计框架。该机构致力于在全球范围推广“三重底线”投资,引导资本向善和建设包容性经济等概念已长达25年。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们希望通过分享全球案例和经验,为国内商业和资本向善生态建设提供可借鉴的经验,开阔发展思路。
Hazel Henderson
英国皇家艺术、制造及商业学会会员(FRSA)
黑兹尔·亨德森(Hazel Henderson) 博士,英国皇家艺术、制造及商业学会会员(FRSA),“Ethical Markets”网站媒体创始人及Ethical Markets TV show联合执行制片人,未来学家、进化经济学家、全球联合专栏作家、可持续发展顾问,著有多部作品,包括荣获“The Axiom”和鹦鹉螺图书奖的《道德市场:发展绿色经济》(Ethical Markets: Growing the Green Economy )及其它八部作品。
政治及金钱机器迷思
亨德森在1981年出版了《太阳能时代的政治》。1974 年到1980 年代,作为科学政策顾问,她观察到当时化石能源行业全力保留其税收优惠、补贴和被合法化的寻租行为,也目睹20 世纪石油化工行业(化石燃料、石油和天然气,以及所有石化衍生公司和行业如制药、 农业等)以及政治家如何政治化科学政策,聘请大学专家进行行业评估——她将他们称为“知识雇佣兵”。相比之下,太阳能、风能、地热、海洋系统及有机、低耕和盐土农业中许多可行技术在政治进程、游说、监管俘虏[注1]和认知俘获[注2]中被金钱机器压制。那时亨德森预言,太阳能时代的政治将伴随我们几十年。
转折点是 2012 年的里约 +20 联合国峰会,这场峰会是自 2008 年金融危机及 2009 年哥本哈根气候峰会以来,全球在经济、环境和气候政策方面的范式转变。2012年,全球决策者、企业和社会已经更加清楚地认识到,必须对环境、社会和人力资本进行评估并将其纳入金融市场,以实现公平和可持续的发展形式。很多养老基金经理以往会提到脱离化石燃料的金融风险,现在却提到这些“搁浅资产”的风险。
尽管如此,公募基金、养老基金、捐赠基金和主权财富基金的金融资产管理人在很大程度上,仍然照搬过时的教科书金融模型和算法,而忽略了如今生物圈和生命支持系统所面临的新风险。因此,金融市场的范式转变非常有必要。
关注地球系统科学
亨德森目前的行动在于打破“水危机”的“认知偏差”迷思,即所谓的理论致盲[注3]和由此导致的水资源错误投资。我们都知道,地球由97%的海水和3%的淡水组成,但如何利用好这97%的海水资源?亨德森认为,我们需要放眼整体,全球粮食系统完全是基于这 3% 的淡水,几乎到了瘫痪程度。亨德森主张的解决方案是,利用荒地(地球上大约 44% 的陆地是荒地)上的高营养、无需施肥和农药的喜盐植物及海水灌溉,扩大世界粮食供应,恢复土壤,捕获空气中的二氧化碳,解决土地、水、粮食、能源问题。类似的科技还有将在盐水中生长的藻类转化为生物燃料或航空燃料。
走出价格体系
许多年前,亨德森早已认识到围绕价格体系的经济的短板和漏洞,据此,她用一个多层蛋糕来解释我们长久以来所忽视的劳动价值。
头两层是经济学家认可的两层蛋糕,货币化的私营部门及其所依赖的公共部门;下面是经济中未计量的非货币部分,即社区和家庭中所做的无偿爱心劳动,她称为“爱心经济”(Love Economy),这层蛋糕远大于价格体系市场,并在很大程度上撑起了GDP。新西兰议员玛丽莲·沃林 (Marilyn Waring) 在《如果女性算数》(If Women Counted)一书(1990) 中揭示了世界女性在提供爱、关怀和志愿方面的隐形的角色,她们的劳动一直贡献着个人竞争者及以金钱为基础的市场活动。亨德森介绍,1995年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对这些支撑着GDP 却没有计量的无偿工作进行了估计,结论是当年这些无偿工作加起来有16万亿,其中11万亿是女性无偿工作,5万亿是男性无偿工作。而当年的全球GDP有24万亿,加上无偿工作,当年的实际GDP其实有将近40万亿。
最后一层蛋糕她称为“自然母亲”(Mother Nature),包括生物多样性,这一层蛋糕被完全忽视,气候破坏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市场失灵。
亨德森描绘的两种主要的交易方式:上层为基于货币的金钱经济,下层为基于信息、合作和物物交换的“爱心经济
亨德森一直试图提醒人们不要忽视现实中存在两种交易方式,一种是基于货币的金钱经济,另一种是基于信息、合作和物物交换的“爱心经济”,这一种交易在全球来看占重仍比市场经济要大。最典型的例子是,撒哈拉以南非洲的GDP 计量货币部分(上两层蛋糕)仅占总量的一小部分,当地主要经济活动仍然是非正式市场,比如通过肯尼亚盛行的M-Pesa[注4]此类app,换取和购买离网太阳能。她提到,南半球以合作、物物交换和互助为基础的信息经济是新兴经济,数据成为了当今的新石油。
值得亨德森欣喜的是目前欧洲非政府组织提倡的“积极货币“(Positive Money)及“绿色量化宽松”(Green QE),可以说是欧盟的绿色协议和更新协议的全新范例,也是我们终于要进入科学投资的一种希望。
早在2000年,亨德森就试图证明,真正的生活质量指标大多不会以金钱来衡量,也不会以价格为基础。相反,这些指标与科学数据有关,例如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城市空气污染。但大多数主流金融媒体都被彻底洗脑了,这也是经济学家约瑟夫·斯蒂格利茨所说的“GDP崇拜”(GDP Fetishism)。
基于科学的投资之崛起
亨德森在其《道德市场绿色转型分数榜》(“Ethical Markets Green Transition Scoreboard”)报告中提到,全球市场最大的、却未被注意的金融风险是“对科学的否认”。她认为,我们需要摘掉经济和金融的眼罩,摒弃过时的、侧重于短期货币回报的风险模型运作。如今的金融市场仍主要由二级证券、ETF(交易型开放式指数基金)、主题投资组合、机器人投顾内部交易驱动,而不是对现实科学、数据和全球趋势作出反应。
亨德森追踪了 10.3 万亿在绿色技术、可再生资源能源和低碳技术领域的私人投资,包括能源(太阳能、风能、地热、海洋、水力、氢)、存储、运输、照明、建筑、基础设施、 农业、食品、淡水、咸水利用率提高、信息和社区复原力、再利用、再制造、回收和升级再造(Upcycling)。她想向经济学家展示,基于过时经济的金融现正将我们推下悬崖,基于误解的金融和算法可能正在主导我们的金融投资和养老基金。她提倡将注意力从这种过时的理论的“经济主义”(outdated theoretical ‘economism’)转移到基于地球系统科学和实时信息的投资上。
问答环节
问:目前的ESG模型产生了大量的资金流,但它未能充分解决任何环境社会问题。你们见证了数万亿美元投入低碳计划,在我们现有的时间框架内,是否有足够的科学突破来应对气候变化?
答:确实有,但金钱文化基因(money meme)是如此强大。我们曾经做了一个一小时的PBS电视台特别节目,叫做“The Money Fix!”,里面讲到这都是因为政治化货币扩张和信贷分配的作用,虽然很多人已经意识到这点,但到目前为止,金钱文化基因仍然如此强大,我们就像在水里游泳的鱼,不会注意到水。
ESG以及所有这些新的净零承诺,可谓是投资过程中较为常见的神奇式思考。在1998年的京都议定书中,所有的金融集团聚集起来,他们认为如果他们能够交易一些足够可识别但不同于货币的东西,那就可以赚很多钱,那就是二氧化碳。他们说,好吧,我们将进行二氧化碳排放交易。我写了很多这方面的文章谴责碳交易,因为这些大量的碳贸易活动使许多金融人致富,但却可能不会减少空气中的一个二氧化碳分子。放眼现在,所有公司和政府所说的零承诺都是基于碳抵消,这几乎是欺诈。疯狂的抵消和碳信用额,跟科学一点关系都没有。
问:我们是否有足够的时间将重要资产转移到基于科学的解决方案上?
答:有,但是慢,如果我们能最终说服ESG投资人停止把所有东西都变成货币单位的话。ESG投资者现在陷入的是“物质性”,他们还在谈论19世纪那一套无形资产,所以他们还没有迈出这一步。即使是ESG中最优秀的人也在尝试将每一种可持续新科学行动纳入价格系统。2007年,我们在12个国家做了调查问卷,问人们觉得以货币为基础的GDP及其统计数据是衡量一个国家未来的最好方法,还是利用卫生、教育、环境、贫困差距、生活质量等方面的其他数据来补充衡量GDP, 每个国家都有70%到80%的民众同意第二种说法。我们在2008年重复了这项研究, 2013年我们又做了一次,结果也是一样。然而,ESG投资者甚至大型养老基金和机构投资者仅依靠价格体系,当下更是深深依赖算法。我和很多资产经理谈过,我说,你能不能打开你的算法看看有没有错误假设。他们说,不,我只是负责照做。我说,好吧,你是如何评估化石燃料的?你是否把它们当作燃料来估价,这意味着你可能不得不大幅降价,然后变成一堆搁浅资产,还是你可以将它们作为原料资本化?
问:怎么打破这个僵局?
答:迈克•布隆伯格(Mike Bloomberg)和马克•卡尼(Mark Carney)推动了气候相关的财务披露(TCFD)背后的监管,他们做了很多很好的基础工作。他们提倡的是,公司必须披露气候风险,因为它是“实质性的”和“价格体系条款”。我与其他“联合国负责任投资原则“的签署者曾写信给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 (SEC)提议,他们也表示会强制性要求披露。所有这些都能有帮助,但它们太慢了,因为这意味着资产要从搁浅资产和化石燃料转移。现在又有一份搁浅资产清单,那就是为了养牛和种植食用大豆仍在破坏雨林的全球16家大型肉类生产商,现在他们也被指定为另一组搁浅资产。我和我的同事一致认为,可以在 IPCC(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的10年等待窗口时间内改变系统、并实际限制空气中的碳排放的一种方法是转向盐生植物。这不会阻止变暖,气候变暖还会继续,但至少我们可以在10年内控制排放量。我给很多研讨会、论坛展示过最好的盐生植物创业生产商,例如已经上市的食物“海角草”(Salicornia),又称海芦笋(sea asparagus)。要把这些食物带到市场,只需要花费1亿美元的广告宣传活动,就好像以前美国的“Got Milk”宣传。总的来说,两样东西在阻碍我们,理论致盲和传统行业通过竞选捐款来左右国会行动。
1.管制俘虏:regulatory capture, 指企业通过不透明的方式影响监管机构从而干预规制政策的制定和执行。
2.认知俘获:cognitive caputure,指因为利益集团游说,该行业监管者开始像受监管的行业一样思考;或由于行业高度专业化,监管机构需要聘请受监者的从业者作为专家人才。
3.理论致盲:theory induced blindness,指过于相信一个理论从而寻找推理来强化该理论,即使观察到不符合理论的结果,仍然会假设完美解释的存在。
4.M-Pesa:M-Pesa是一款多功能移动支付系统,在肯尼亚等非洲国家广泛普及,为数千万没有银行账户的民众提供必要的微型金融服务。
编译:Ziwei Luo